三年后
禹南第二军区27师步兵团团部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办公室内的步兵团团长开口道，“进来。”
办公室们被推开，一名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站在桌前敬礼,“团长,您找我？”
“小叶啊,”团长一指旁边的沙发，起身道，“坐吧。”
唤作若叶的女人忐忑地打量了下团长的脸色，接着才缓缓坐上了沙发。
团长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坐到了她的对面，笑道，“小叶啊,你的转业报告什么时候报上来？”
“团长,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若叶双手绞在腿前，哀求道,“我真的不想转业，我的各项考核都达标了！求您让我留在部队吧。”
“你也知道，名额有限，你来部队已经六年多了，这每年都有两万名毕业生往部队里送,六年就是十二万，这么多人在往里面挤,那营地再大也容不下啊。你一直升不了职,要是不申请转业，就只能回家了。”
若叶张了张口，团长摆手道,“我知道你各项指标都不错，可派下来的正营就一个职位，你说你这个少校上啊，还是柳凌荫那个中校上啊？”
“我……”若叶哑口无言。
“团里已经委屈柳凌荫了，她一个中校，和你同职了两年，她不仅各项指标都优于你，做教官时带出来的兵素质也好。欸，我记得你当初也是她带出来的，总不能去和自己的老班长争这个吧？”团长笑呵呵道，“回去把报告交上来吧。”
“团长，”若叶上身朝前倾了些，“我知道她比我厉害，论起来也是她更有资格。可是…为了能进部队，我一个女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从十二岁觉醒能力到现在二十八岁，整整十六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兵，这些年我在部队的表现也不差，求求您想想办法，只要能让我留下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团长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小叶，我能理解，每次退伍仪式上有哪个军人不是哭着走的？大家都舍不得，可这是团里下的命令。你待在这儿不走，下面的新人就不能晋升，人家也是努力了那么多年上来的，都不容易。”
若叶紧追到了窗前，“团长，您再想想办法，看看其他团部有没有什么空缺，求求您了。”
团长望着窗外不语，似乎正凝神打量着什么。
若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外面。
窗外，柳凌荫正在练兵。
“拿出点力气！都没吃饭啊！”高挑明艳的女人肃着一张冷脸，背着手绕着列队踱步。
三十几名选拔上来的重剑组新兵正在练剑，柳凌荫派发给他们的是一米三长、四十公分宽的铅剑，每人的手腕上还套着一对负重镯。
“重剑士——最重要的就是气势，一个个软绵绵的，下面都被切了是吧？”
她走到队尾的士兵身后，倏地抬腿给了他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那是队里最矮的士兵，他措不及防地被柳凌荫的军靴踹了一脚，噗通一下便和剑一块儿跌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男孩翻过身来，委屈地抬头看她，“教官，你干嘛踢我！”
“踢得就是你，小兔崽子。”柳凌荫又在他腰上补了一脚，“你在干嘛？我踹一脚你就倒了，你手里的剑是摆设啊！敌人绕你屁股后头给你一剑你也要问他干嘛杀你？”
男孩一下子眼睛就红了。
柳凌荫那双猫猫眼一瞪，惊恐似地后退了半步，“呦，哭啦？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踢一脚就哭了，你是水做的，还是哪来的王子殿下？”
“滚！”她收敛了玩笑，下巴一撇，“负重80％，操场三十圈！”
“三、三十……”男孩愣怔地呆在了原地。
见他不动，柳凌荫弯下身，蹲在了他的身前，微笑着轻声道，“嫌少啊？”
“不不不！”男孩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朝操场跑去。
他跑走后，柳凌荫冷哼一声，低骂道，“欠教育。”
她继续在列队中踱步，高声道，“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看你们一个个肤白貌美养尊处优的孬样，也没法对你们高要求。我只求一点——别一推就倒！听见了没有，软蛋们！”
三十个人立刻发出了洪亮的声音，回答道，“是！”
若叶看着底下的情形，两侧的双拳渐渐握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刚入伍时也是这样。
她是普通军校毕业，入伍时就比柳凌荫矮了大半截，交由她指挥。
特种兵的训练本就严苛，柳凌荫对她们是严上加严。
不是没有人比柳凌荫更严格，可那都是阶段性的，故意磨炼士兵心性，等到阶段性的训练结束后，就会和士兵们称兄道弟。
而柳凌荫不同，她一直都是这幅德性，私下里也总用鼻孔看人。她的六年特种生涯里，在柳凌荫手下的日子绝对是最艰难的一段时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全国冠军么，不就是收到过总统的邀请函么，不就是和百里谷有关系么……
她不得不承认，柳凌荫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可她未免也太狂妄了。
若叶心情阴郁了起来，然而，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团长正默默打量她的表现。
团长轻叹一声，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是想要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若叶猛地抬头向他看去。
团长走回了办公桌，他按下了桌上的防护结界，瞬间，整个房间都被四级防护罩包裹。
若叶暗惊，竟然开启了最高级的防护，团长接下来的话必不简单。
果不其然，男人从桌前转身，望向了若叶，神色严肃道，“我这里有一份首都派下来的秘密任务，想找人执行。”
“请交给我！”若叶精神一振，明白了这就是自己留下来的关键，她对着团长敬礼道，“若叶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团长点头，取出了一个牛皮信封交给她，“东北边境，和宋、夏两国接壤处，有人从宋国运送毒品入境，你的任务就是解决那些毒贩。”
若叶愣了愣，就这样？
“是很厉害的毒贩吗？”
宋国是个半岛，三面环海，鱼龙混杂，黄赌毒三沾，很多国家的毒品都是从那里制作运输的。
“你不用顾虑毒贩。”团长拧了拧眉，“这次任务由柳凌荫和你一起执行，另外我还会再派两名六级上阶的能力者协助你们。但是，你还有个额外的任务。”
“是什么？”若叶问。
团长动了动嘴巴，当听见任务之后，若叶瞳孔骤缩，震惊地后退了半步，“什、什么？”
“这是由总统亲发的命令，”团长冷声道，“若中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必须执行！”
他说罢，缓和了神色，朝若叶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你能做好这个任务，这届的升职非你莫属。”
他笑了笑，“而且，你也确实讨厌她不是么？”
若叶蹙了蹙眉，眸中挣扎不已。
她是她讨厌她，可这是两码事……
见她犹豫，团长收敛了笑容，厉色道，“这件任务你不执行我也会派其他人执行，我给你十分钟考虑，就在这儿给我答复。你要还算个军人，就该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
“我……”若叶纠结万分，可就如团长所言，这是总统亲发的命令，就算她不执行，也会有其他人去执行。
咬了咬牙，若叶下了决定。
她脚跟靠齐，向着团长敬了一礼，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好，”团长拍了拍她的肩，“我等你的捷报。”
若叶余光微微瞥向窗外。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错，全都是那个女人咎由自取……
三天后，小队集结完毕，代号：陈。
一行四人，队长柳凌荫，副队长若叶，都是五级以上的能力者，他们穿过传送阵抵达了和宋、夏交接的边境，在那里对私自越近的毒贩进行打击。
“据总部情报，明天凌晨四点，陈虎为首的毒贩会从宋国边境出发，经过临月湾，来到柏树林。”晚上六点，四人抵达边境，队长柳凌荫开始分配任务。
她指着地图上的路线，对着几人道，“临月湾是我们和宋国的中间地带，枪放得慢一点，别过了界碑。”
她指向若叶，“你带着一人在柏树林狙击，我带着一个去界碑左侧，等我枪响再开火。”
“等等！”若叶忽然开口，“队长，我想和你在一起。”
柳凌荫瞪了她一眼，“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是小女孩上厕所，还能结伴呐？这是命令！”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若叶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我的手指都有点抖，怕是带不了人。”
“你不舒服？”柳凌荫半疑半恼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舒服你在团部时怎么不说，现在要开打了你跟我说不舒服！”
若叶歉意地笑了笑，哀求道，“老班长…您带着我吧……”
柳凌荫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快三十岁了还学小姑娘撒娇。”她指向若叶，“那你跟着我，实在不行就歇着，你们两个在柏树林埋伏。”
若叶傻乎乎地赔笑，心中划过一丝戾气。
一如既往，这女人一开口就让人讨厌。
分配好任务，柳凌荫一挥手，四人散开，各就各位，趴在了夜晚的丛林下，等待着毒贩出现。
若叶跟在柳凌荫身后，她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夜色。
“别分心。”她刚一抬头，就传来了柳凌荫压低的声音。
她盯着前方，狙击枪拿草叶伪装了一番，一只眼瞄在了镜子后面。
若叶一笑，“您盯着镜子还能知道我有没有分心啊？”
“呵，”柳凌荫扯了扯嘴角，“要不然我是你班长呢。”
班长……若叶眸色暗了暗。
“一会儿你就别冲了，趴在这里火力支援就行，打起来往后跑。”柳凌荫朝她斜了斜下巴，“知道没？”
“嗯……”
月明星稀，虽然是冬天，却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夜晚。
两人沉默地等待着，在这寒冷的沉默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压低了的话语：“转业想好了吗？”
若叶一怔，看向了身旁的柳凌荫，柳凌荫依旧瞄着镜子。
“快了……”她局促地笑了笑，低了低头，整理衣襟。
“早点离开也好，”明艳张扬的女人难得说话这么轻柔，虽然这轻柔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这次还好有我，要是换作别人，你这么害羞的性格敢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么？”
她微微叹了口气，“再过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我们也不能总和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伙子去拼体力，这时候后退，你家里人也放心。”
若叶半瞌了眼睑，遮住了不以为然。
可笑，到了这时候她竟对她温柔细语了？
这算什么，胜利者的怜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