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院里，玲珑抱被而卧，静静瞧着内室摇曳的烛火，神情寂寥。
秋水和落霞守在她身旁，瞧着她眉眼黯淡，分外心疼。
“小姐别等了，这都后半夜了，殿下今夜应当不会过来了。”秋水先开口道。
玲珑垂下眼帘，并未开口说话。落霞瞧她神情，心中轻叹，劝道：“殿下今日走时瞧着形色匆匆，应当是有要事在身的。今夜许是赶不回来，小姐还是早些歇下的好，太医可是吩咐过的，小姐冬日里不能熬眼。”
落霞提及了太医的话，玲珑这才听了进去，抱着被子侧过身去背对着明烛光亮。
“内室的烛火熄了罢，外头的灯盏照常燃着。”她温声吩咐道。
玲珑夜晚入睡时见不得光亮，稍有烛光都睡不安稳，故此安寝之时，内室的烛火定是要熄了的。
只是祁祯未归，玲珑才吩咐留了外头的灯盏。
从前祁祯有一回夜半前来，玲珑住处灯火尽灭，祁祯在夜色中到她跟前，随口玩笑说了句，这样黑沉的夜里，也不在外头留个灯盏，他险些寻不到她。
他随口一句玩笑，她一直记在心里。
这些年来，每逢祁祯入夜不来，玲珑房门外的灯盏都会彻夜长亮。
她怕他寻不到她。
烛火被吹熄，内室瞬间黑沉，静寂夜色里响起玲珑一声轻叹。
而后是她极轻极轻的话音：“明日我要出门去街坊医馆寻个郎中瞧一瞧身子。”
秋水有些诧异，问了句：“小姐身子不适吗？请太医过来一趟便是，或是请个郎中来府上瞧一瞧，怎的还要亲自出府去？”
秋水说着话，一旁的落霞忙拉了她手，示意她住嘴别再多说。
今日从书房回来，落霞问了青竹嬷嬷，书房外的那四个婢女是什么来头，怎的如此张狂。
嬷嬷告诉她们，那是宫里贵妃娘娘赐下的美人，皇帝吩咐了来日要给殿下提了侍妾，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这话时，玲珑也在一旁。
她嫁祁祯三年，圆房也两年有余，这两年多来专房独宠，可她却一直不曾有孕。
玲珑也同祁祯提过此事，祁祯总说不急还早，玲珑也就未将子嗣之事太过挂心，直到今日青竹嬷嬷的话，打了她一闷棍。
祁祯嘴上说不急，心里未必不急。况且，即使他当真不急，可宫里的皇后和皇帝呢？怎么会不急呢。祁祯是皇帝长子，至今膝下都无子嗣，反倒是三皇子已然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皇帝那由妻子变妾室的安排，未必就全然是因为出身。
玲珑伴在祁祯身边三年，却无所出，这对皇家而言，便已是罪过。
这些年来，宫里的江太医每月都会过来给玲珑和祁祯请平安脉，却从未曾提及她子嗣艰难的缘故，玲珑想，这宫里的太医，许多话或许总是不方便说透的，倒不如自己去医馆看一看郎中，瞧瞧可是因着她身子的缘故这才子嗣艰难。
落霞心中清楚玲珑的想法，不愿让秋水多问伤了玲珑。
她想到玲珑子嗣艰难的缘由，眸光微闪，开口劝道：“小姐的身子奴婢总是清楚的，您的身子康健无碍，只是冬日里受不得寒罢了，哪里算的上什么病症，依奴婢看本是不必去瞧郎中的。”
玲珑却道：“可我总要去瞧一瞧，才能心安。”
此话一出，落霞明白玲珑心意已定，自己是劝不住的，只得应下。
这番话后，玲珑阖眼睡下，落霞和秋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外头灯盏被夜风吹了一夜，直至次日天光大亮，祁祯始终未归。
次日一早，玲珑早早起来用了早膳，便带着落霞秋水两人出门去了医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她的行踪报给了东宫的管事太监。好在这管事太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祁祯未曾吩咐过管制玲珑出门，他也就没拦，想着只等着祁祯回来禀了此事就是。
玲珑三人并未坐东宫的马车，而是步行离开东宫，在街上绕了有好一会儿，才往医馆巷走去。
她们特意寻了个偏远些的地界，玲珑又一直戴着帏帽，沿途倒是并未遇见什么旧相识。
待踏入医馆，玲珑也未摘下帏帽，只在帏帽的轻纱下打量着医馆。
秋水循着她视线也匆匆瞧了眼，随即拧了眉，问那医馆的药童道：“此处医馆没有医女吗？”
玲珑面子薄，这子嗣问题，她应当也是不愿让男大夫看的。
秋水话音落下，药童摇了摇头，只道：“真不巧，咱们医馆的医女出外诊了，这几天都回不来。”
“既如此，那换一家医馆吧。”玲珑抿唇道。
她话音刚落，那药墙旁挑着药的一人，突
然侧首看了过来，扬声道：“姑娘何必再多费脚程，这整个医馆巷，只我这一家店是有医女在的，姑娘若是想寻医女，去旁的医馆也是寻不着的。”
玲珑愣住，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