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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1 / 1)

“禀将军,是九公主。”暗卫眼睁睁看着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将军某处裂开了。第三十一章情爱一事对于谢池来说犹如瘟疫, 唯恐避之不及。他母亲原是江湖侠女,久慕长安城繁华,那年谢沧秋高中, 当选两街探花使,骑马游至乐游原上, 邂逅一手执剑一手执酒的侠女,他从未见过这样洒脱的女子, 一见钟情。谢沧秋的母亲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人,否则也不会将谢杳杳以嫡女身份养在身边,书生与侠女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这对京城里人人称道的恩爱眷侣, 表面上看是场天赐良缘, 可内里逐渐百孔千疮。侠女的苦楚, 只有做儿子的谢池才看得到, 那时他年纪小,不懂母亲为何总躲起来默默流泪,渐渐长大, 他也被束缚在高门显贵繁冗的规矩中, 才理解母亲哭什么。侠女哭她那一去不返的广阔天地;哭她的丈夫护妹心切,大事聪明,小事糊涂;哭她必须强迫自己适应那些条条框框;哭周遭官眷的冷嘲热讽……一场情动, 反倒成了劫难。谢池曾千万遍在心中问母亲,可后悔那年桃花树下匆匆一瞥。换作是他,定然后悔, 一段情, 两分甜蜜, 八分苦难, 不值得。谢贵妃也是如此,为爱疯魔,此事害人害己,可见动心动情是灾祸的源头,是谢池的大忌。他没学过如何爱人,“夫君”这个身份他太过陌生,也无人教过他怎么做,与其说是夫妻,他和李无眠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搭档。现下摆在谢池面前的难题便是如何向搭档解释雀室前发生的事情,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画屏就是李知叶,她听到了,他与李知叶指腹为婚之事,她在长安就已知晓,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你的提议我会考虑。”谢池往楼梯口走去,与李知叶擦肩而过,忽又想起什么,停下身,语气冰冷:“若你下次再擅作主张,本将军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呵,原来谢将军好这一口啊,喜欢哑巴?”许是难得见到谢池脸上有恼怒之色,李知叶不假思索,嘲讽道。话音还未落,泛着寒光的利刃已经抵在她脖子处,只要谢池稍稍一用力,便会划破她白皙的肌肤。“不,本将军更喜欢安静的死人。”谢池眉眼含笑,如沐春风,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很好一般,激得李知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之前她觉得谢池不会杀她,可这一瞬间,她相信他做得出来。谢池回到房中,见床榻上的帷帐已经落下,他缓步走到跟前,挑起一角,见李无眠面朝里躺在床上,被子裹得紧,眼睛闭得更紧。想象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一项没做,更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平静得好似她刚刚散步结束一般,若不是眼皮还有几分未消退的红,他差点儿就信了。“睡着了?”谢池轻声问。李无眠一动不动,呼吸却更沉了。省了解释的麻烦,谢池也乐得自在,他放下帷帐,径直走出了房间。獨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了,李无眠拉起棉被盖过头顶,轻声啜泣,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爱上他了,才会如此难过。谢池容貌俊美,文武双全,愿意为她放弃大好前程,又几次三番救她性命。对于李无眠来说,他是丈夫也是恩人,她没有道理不爱上他。在这段不对等的感情中,谢池大部分时间都是冷漠且疏离的,不过对李无眠来说并不意外,因为她对他的期待很少,便容易满足,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期待越来越高,在他维护她的时候?主动邀她同去洛川的时候?还是关注她伤势的时候?李无眠更多的是恼恨自己,管不住这一颗心,可身为结发妻子去爱自己的夫君又何错之有?可她不知如何开口,开了口多半也是给谢池添麻烦,算了吧,或许只要她愿意做缩头乌龟,便天下太平。这日晚膳,李无眠以照顾燕字为由,躲在隔壁房间吃饭,观棋精神正好,一勺一勺给躺在床上的燕字喂粥。李知叶稍早前就与观棋一起吃过,她在坐塌上整理遮盖伤口用的纱布,李无眠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时不时就朝她扫一眼。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不但专情,心地也好,堂堂河阳郡主以婢女身份伴在郎君身侧,李无眠是有些钦佩李知叶的,可若要她让出谢池,那也万万不能,她只希望这难题千万别有摆在她面前的一日。燕字用完药,请二位姑娘回房间歇息,夜里她不需要有人在旁,李知叶没有推辞,起身便走了,观棋表示自己可以在坐塌上将就一夜,燕字晚上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她就能起来。燕字再三感谢她的好意,观棋见主仆二人不松口,无奈也回了房中。“说吧公主,怎么回事?”燕字见李无眠心神不定,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知她心中有事。李无眠左顾右盼半晌,比划道:我今夜和你睡如何?我睡相很好的,肯定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与将军闹别扭了?”不愿回房睡,那多半是夫妻二人有了矛盾,见李无眠垂头不语,燕字又猜:“那个叫画屏的姑娘是将军的侍妾?”身在深宫多年,燕字虽年纪不大,但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观棋虽伺候人笨手笨脚,但嘴甜脚快,一看就是个有眼色的人,什么样的需要眼色?下人。反观画屏,想起什么做什么,多少有些随心所欲的意思在里头,一颦一笑哪里像个婢女,说是官眷也无人会怀疑。谢池在西南八年,身边有个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并不奇怪,可他带着解语花与公主同行洛川便说不过去了。李无眠见燕字同她初始时想得一般,摇摇头,比划道:她不是侍妾。“那是自然,陛下虽留他驸马之职,可铁板钉钉的事情,谢将军再权势滔天也不能尚了公主后有妾室,画屏如今只能是个婢女身份。”燕字气愤道:“离了长安,天高皇帝远,他跟公主提了?想妻妾和睦相处?”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此事,若是李无眠默许,婢女还是侍妾都无关紧要。李无眠捂着脸,苦恼至极,李知叶的身份目前看来是个秘密,她不能轻易对燕字阐明,解释又解释不清,干脆脱鞋宽衣,往床榻里侧爬去,反正她今晚就要睡在这里。一墙之隔,谢池一人躺在床上,想着兴许李无眠担心燕字伤势,应是歇在那边,可好歹与他说一声,转念一想,自己不去闻春斋睡的时候也没让人知应一声,互有往来,倒也合情合理。李无眠向来不是矫情多事的人,谢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沉沉睡去。可第二日李无眠仍在燕字房中,他不知她何时回房拿的衣物,留的字条,上面写着观棋画屏白日里照顾燕字辛劳,夜里燕字虽无大事,可她睡在一旁总安心些。直到第三日夜里,李无眠仍未露面,谢池念着明日一早船就到洛川码头了,他有些事要与李无眠商量,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总归是要当面商量的。他唤来玉竹,让他去隔壁请公主过来说话,玉竹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惹人家生气,自己不去请,没有诚意。”“你说谁惹谁生气?”谢池听得一清二楚,叫住玉竹问。玉竹这几日在燕字那里受了不少白眼,再加上公主总是躲在燕字房中,听闻谢池不在二层时才敢出房门,明摆着不想见谢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不瞒将军,大伙都说公主不回房睡,是与将军闹脾气。”玉竹干脆梗着脖子回答。“看来在船上让你们太闲了,明日到了洛川,先操练操练。”谢池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玉竹不敢再多嘴,灰溜溜地去了隔壁请李无眠,谁知李无眠打了哈欠,装作精力不济的模样,他明明进门时还看到她拿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一说将军请她,怎么就困了。“公主已经睡下了,让将军有话明日再说。”玉竹站在房门外答话,不愿进去当出气筒,屋内气氛冰冷得可怕,已婚男人果然心思难以揣摩。只听谢池冷笑一声,命玉竹关上门,歇着去吧,玉竹这才松了口气,火速关门离去。“明日再说?”谢池自言自语,待到了洛川码头,大小官员都在码头等着接风洗尘,哪里有说话时候,怕是后半夜都不见得能安生。随她去吧,反正他一个人也睡习惯了。***洛川府尹早早候在码头处,不想成王也来了,忙不迭地便上前嘘寒问暖:“大王与谢将军父亲乃是同窗好友,更是他的长辈,本不用候在此处,谢将军自会往府中拜访,可大王疼惜故友之子,可见情谊之重。”成王已过四十,两鬓白斑却不显老态,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他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眼大腹便便的府尹,回道:“张府尹误会了,本王是来接自己的女儿。”“河阳郡主?”张府尹一脸惊讶,都说河阳郡主染了重病,久居王府,什么时候出得远门?“还能有谁?本王膝下只有这一独女。”成王看向远处,蒙蒙雾气中似有一艘,不,两艘船缓缓驶来。第三十二章谢池的船先靠了岸, 他与洛川众官员寒暄了几句,径直向成王走去,行了一礼道:“王叔, 多年不见,近来身子可好?”这称呼倒也合乎情理, 谢池娶的还是李家女子,李无眠称他一声王叔, 自然谢池也叫得。成王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他一遭,见他毫发无伤, 心道那帮盗匪果然不中用, 白白养了这么久, 不过面上却带着笑意, 语气甚是亲切:“多谢驸马关怀, 本王还算康健,待九公主与驸马得空,请到府上一聚。”“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后日我们夫妇就去王叔府上叨扰, 讨盏酒喝。”成王话中客气成分居多,可谢池答得积极主动,若适才成王邀请他们去王府小住, 他十有八九也会答应,凡事只要能让成王不痛快,那必然是好事。许是事情发展出乎意料, 成王愣了一瞬, 只回了个“好”字, 便不再与谢池交谈, 一直望着江面,神情焦急。“王叔可是在等河阳郡主?”谢池顺着成王的目光问道,他心中猜想成王养尊处优,并不识盗匪作恶的船只,否则不会与他这般说话,故试探道:“某昨日遇到河阳郡主的船,九公主便邀郡主同行,也好有个照应,王叔你看,那正下船的不就是河阳郡主吗?”成王顺着谢池手指的方向眯眼看去,那身影倒真像他那倔强顽固的女儿,可四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些,成王朝码头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端详,似是怕认错了人,白高兴一场。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谢池,抬起手正了正头上的白玉莲花冠,观棋瞧见,躬腰低头做出一副恭敬模样站在李知叶身侧,沉声道:“主上请郡主与王爷相认。”今儿一大早天不亮,她和画屏……不对,是她和河阳郡主李知叶一起被送上那艘载了几十具尸体的船上,观棋想不到主上如此深谋远虑,早早培养了画屏这等人才,易容术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看不出丝毫破绽,想到自己那点子制毒之术,观棋忍不住叹息,大概她与画屏之间的差距就是地才与天才的差距。李知叶深吸几口气,想到昨日她与谢池所做的交易,她不愿在他的复仇中成为一件可交换筹码,她可以做棋子,但也要做下棋人之一。既然他们目的相同,都是要成王死,可他不能死两次,那合作便是最好的选择,况且由她这个亲女儿去做内应,正是锦上添花,她能名正言顺地将他的人带进成王府。谢池沉思片刻便同意了这场交易,只命她服下一粒丹药,每隔三日需饮下特制汤药以缓解毒性,否则七窍流血,死相凄惨,而扮作婢女的观棋知道该怎么做。李知叶不由得再次庆幸自己已经放下谢池了,她曾那般爱慕他,五陵年少,气宇轩昂。她离家出走,想要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池,跋山涉水,奔赴西南,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做些文书撰写之事。初始他没认出来她,再后来……将军府四年软禁她深刻体会到了一颗心是如何从炙热期盼到如坠冰窖,直至心如死灰,他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空留一副皮囊罢了。曾经心中那一抹光是她看错了,那明明是无底深渊。眼下,除了复仇,李知叶再也没有旁的心思。“叶娘?”待看清了来人,成王才开口喊道,因激动,声音还有些微的颤抖。“阿爹,儿回来了。”李知叶低头躬身行礼,面上嫌恶的神情并未落入来人眼中。“回来好,回来就好。”成王忙命人备车,看到她身后跟着几个陌生面孔:“他们是?”“见过大王,婢子跟在郡主身边已有四载。”观棋搀扶着李知叶,神态恭敬,话也答得规规矩矩。“难不成阿爹认为儿应独身一人?”李知叶面上已露不悦之色,她在赌,赌成王因为歉疚会迁就她。“你这脾气,阿爹……唉。”成王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正准备要回去,却被走到近前的谢池挡住去路。“郡主这船上还运了许多货物,我看王叔来得匆忙,也未带多少随从,要不要某安排些侍卫帮着抬回府中?”“货物?什么货物?”成王半信半疑,先去看李知叶,见她眉头紧锁,心知其中定有问题,遂唤来心腹随从,命其上船瞧瞧,心中好有个数,怎么安排货物去处。谢池和成王不挪地方,自然洛川的大小官员也不敢动,乌泱泱一群人堆在码头,外面的人不知道里头的情况,以为有热闹看,不一会儿此处比逢年赶集的时候还要热闹。李无眠戴着长至脚踝的幂篱,白纱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身前又支了三面简易的行障,她坐在其中,只等出发去往洛川将军府。没一会儿,观棋扶着李知叶在旁问道:“郎君们还有话要说,可否劳烦九公主,借此地让河阳郡主暂避一会儿。”燕字也是早上才得知画屏的真实身份,可人多口杂,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李无眠,她忙走过去答道:“请郡主莫要客气,九公主请您进来歇息。”行障外又多了两名王府的侍卫,四名女子全靠眼神交流,观棋故意大声道:“我看这位姐姐行动迟缓,可是有伤在身?怎敢劳烦,我来就行。”说罢,使了个眼色,便自去搬凳子,放在李知叶身后。李无眠有些尴尬,甚至心虚,不敢看李知叶,垂着头搅帕子,反正她有哑疾,不交谈也不奇怪。而李知叶则盯着李无眠发髻上的孔雀金银花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燕字和玉竹斗嘴的时候都曾提到这件花钗,说是谢池请洛阳的名匠专为李无眠打造,作为她乞巧节的贺礼。西南当地的孔雀虽不如洛川色彩艳丽,但胜在顶冠形状犹如一把扇子,平添妩媚之感。有人曾送了几只孔雀到西南王府中,因养在后院,她也有机会一见,不想当夜就被谢池叫去同用晚膳。那时她对谢池多少还有些期盼,自恃貌美,精心装扮,想让他多看她两眼,谢池甚至亲自夹了一块鸡肉给她,注视她吃下去,才慢悠悠地问:“好吃吗?白日里你喂过它们。”李知叶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鸡,竟是那几只孔雀,只觉得胃中翻滚,几欲作呕。“本将军认为肉质不如牛羊,空有一副华美的外表,浪费粮食罢了。”他说话时的冷漠神情她记忆犹新。可如今他打造了这一顶奢华精致的花钗,雕刻成最不喜的动物造型,赠予结发妻子,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她也是个浪费粮食的工具?想到此处,李知叶不由得打了个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李无眠虽相处不多,但也看出她是个心思纯良之人,可惜了。好半晌,成王那心腹才从船上下来,面色煞白,额头有细密汗珠,疾步如飞到了成王跟前,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借一步说话。谢池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成王的脸色从不耐烦到惊怒,最后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向他走来时,面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货物确有些多,眼下王府也无处安放,另有安排,就不劳烦驸马了。”码头四周人山人海,谁能众目睽睽下抬出渗着血水还散发恶臭的尸箱?成王万万没想到谢池竟能下此狠手,料定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他早就禀明皇帝盗匪悉数剿清,凭空冒出这些尸体又如何交代,只得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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