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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1)

杨自乐这个大喇叭,怎么什么都说。一旁的郁庭之闻言,喝茶的动作都顿了一瞬。孟迟莫名有些尴尬,哎哟一声,无奈喊道:“师公,您别磕碜我了好吧。”“哼,夸你还不乐意了是吧?”师公开玩笑地反问道,“非得我像你师父那样给你臭骂一顿才高兴?!”“没有——”孟迟拖着调子,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儿,想了想他又说,“其实师父也没骂我,就是敲打我,叫我把心思放在正路上。”师公手里摇着的扇子蓦地停下了,他侧眸看向孟迟,苍老却并不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几秒钟后,他一边低声呢喃了一句“正路上”,一边又继续摇起了扇子,只是速度放缓了很多。“小孟,你跟我说说你觉得茶是什么?”师公忽然问。“嗯?”孟迟一愣,旋即答道,“茶不就是茶。”师公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郁庭之,郁庭之放下手里的品茗杯,开口答:“严格来说是茶树树叶,或者是用经过制作之后的茶树树叶冲泡的一种饮品。”这官方得堪比百度百科的回答让孟迟和师公都愣住了,静默片刻,师公哈哈大笑起来,拿扇子点他:“说得一点儿没错。”孟迟无语地看了一眼郁庭之:“你怎么不说是植物呢?”师公笑了许久,缓过气儿停下的时候,又问:“那你再来说说茶艺是什么?”郁庭之:“茶文化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师公还没反应,孟迟无语道:“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大学老师了。”师公笑了两声,转头看向孟迟:“那你来说说。”孟迟却是忽然陷入了沉思,他好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反问:“师公,您觉得茶艺是什么呢?”“茶艺啊,”师公用一种悠然的语调缓声说道,“大概就是故作高雅地泡一壶茶。”故作高雅。这个算不上褒义的词,从师公嘴里说出来,其实有些违和,但却并没有让孟迟感到很错愕。大概是因为师公一向都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在茶艺教学里,他严格按照茶艺师的行为准则教导学生,自己平时却从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以前也问你师父这个问题,他和你一样答不上来。”师公说到这,忽然笑了一声,“现在他应该能答得出来了。”孟迟下意识问道:“是什么呢?”师公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反问:“和你有关系吗?”孟迟被说得一愣,好像忽然明白了师公在说什么。“就拿那些来这里找我品茶论道的人来说,他们有些人觉得茶艺是娱乐消遣,有些人觉得是修行追求,还有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份职业。”师公望着山间缭绕的白雾缓缓说道,“我不会说他们说得对,也不会说他们说得错。就像我教他们怎么做茶,怎么泡茶,只是在传授我所掌握的技艺。他们要怎么利用,又会怎么看待,将来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和旁人无关。”说到这,他顿了顿,转头对孟迟说:“你也一样。”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要走什么路,只和你想走什么路有关。作者有话说:郁老师:来走我的套路,三章以内进行下次之约。第38章 画我师公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离开了凉亭,孟迟呆坐在原地,低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郁庭之没走,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等到公道杯里的茶被他喝完,孟迟才如梦初醒地开口提醒:“别喝了,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这茶浓,容易醉。”郁庭之挑眉:“喝茶还能醉?”“是啊,”孟迟说,“茶里面有咖啡碱,空腹的时候喝多了会血糖降低,然后就头晕无力。”郁庭之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问道:“你醉过吗?”孟迟点头:“醉过一回,那时候刚开始学艺不太懂,有一回就喝多了,头晕恶心,还好师父及时发现,不然我就挂了。”茶醉和酒醉不同,茶的致“醉”物质是茶叶中的咖啡碱。咖啡碱摄入过量,会出现不良反应,失眠、头晕、恶心都是轻的,严重者会发生肌肉震颤、心律紊乱,甚至惊厥抽搐,这是中枢神经系统过度兴奋的危险信号,需要及时送医。而长期摄入过多茶叶中的氟化物则会让人慢性中毒。“这么严重?”郁庭之眉心皱了皱。孟迟笑了笑:“这只是针对一些特殊体质,其实只要不一次性喝得太多,总的来说,茶对人体还是益处更多。”例如茶叶中的儿茶素,可以抗癌,茶叶中绿茶的儿茶素含量最高;含儿茶素在内的多酚以及脂多糖等物质则可以防辐射;茶多酚还可以帮助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除此以外,茶叶还能杀菌消毒。“走吧,茶叶应该晾得差不多了。”孟迟看了一眼时间,对郁庭之说,“让你看看先辈们的智慧。”郁庭之笑了笑,跟着他一块往后厅走去。这间小禅院的布局有点像四合院,坐西朝东,茶室和堂屋居中,厢房居南,厨房居北,南北两侧各有一条通透的长廊,一侧连着花园,一侧连着菜园。做茶的锅炉就在靠南的长廊里。郁庭之走近便瞧见两个大铁锅搁在砖头码成的粗糙灶台上,整体约莫半米高,旁边还有一个供做茶师傅坐着的矮脚凳,而在灶台的另一边则是放着一张带有竖槽的青石板桌子,通体暗色,昭示着岁月的痕迹。孟迟让郁庭之去将晾好的茶叶用竹簸箕装来,自己则去把那口大锅清洗干净。等郁庭之将茶叶搬来,孟迟已经洗好了锅,还生了火,师公也已经卷起袖子坐在矮脚凳上,准备大干一场。杀青的关键就在于对火候的把握,要控制在既不能烫伤手又能将茶叶炒熟的温度。以前没有高科技产品保持恒温,师傅都是在一次次操作中获得经验,掌握技术。郁庭之坐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些翠绿的茶叶在铁锅里随着师公的手掌不停翻动。他手法熟练,每一次动作都几乎是一把将锅里的叶子全部提起,快速翻拌,均匀抖开,一气呵成,犹如在锅里下了一场茶叶雨,将这一锅里的每一片茶叶都炒匀炒透。师公不愧是制茶多年的老师傅,他手上不停翻动,嘴上还能和郁庭之聊天,告诉他得等到锅里的茶叶变软,叶面失去光泽,呈现暗绿色,摸起来稍有黏性才算是杀青完成,可以进行下一步——揉捻。这时候郁庭之才知道,那块青石板是做什么的。师公将杀青过后的茶叶均匀摊铺在那张带有竖槽的青石板桌上,轻轻地开始揉捻。这是个十分精细的活儿,既不能将茶叶揉碎,又要保留芽背面的白毫。揉捻过后,便可以进行第一道烘制,之后再盖上圆簸,复烘一次才算是制作完成。“来闻闻。”师公捧着刚做完的干茶,十分显摆地招呼郁庭之去欣赏茶香。新制的毛峰白毫披身,芽尖如芒,色如象牙,每一根茶叶都匀齐壮实。尚未靠近,郁庭之便已经被茶香扑了满鼻,气味浓郁,沁人心脾。“好茶。”他说。或许是因为亲自见证了这茶的制作生产,这简单的两个字,是郁庭之说得最为认真的一次,他打心底地被这茶香征服。孟迟走到郁庭之身边顶了一下他的肩头:“我师公是不是很厉害?”“嗯,很厉害。”郁庭之点头,顿了片刻他又说,“你不展示一下你的手艺吗?”孟迟眉梢一挑:“你想看我制茶?”“嗯。”郁庭之点头。孟迟笑了笑,转身往长廊走去:“来吧。”到底是跟着师公学过几年,孟迟手法上完全不输师公,反而更添几分干练。郁庭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看着他双手在铁锅里翻来翻去,因为皮肤敏感,没一会儿他指腹、骨节、掌心便覆了一层绯红,那一点绯色在一片墨绿色中时隐时现,郁庭之看得有些心痒,忽然很想作画。“怎么样,你要不要来试试?”师公见他看得入迷,便开口问了一句。“可以试试吗?”郁庭之问。“算了吧,”孟迟忽然插话,“你别把手给烫伤了。”师公笑了一声:“人家都没怕烫着自己手,你倒是心疼到前头去了。”孟迟:“……”谁心疼了。孟迟抬眸看了一眼郁庭之,撞上他眼中那点笑意,便开口说:“郁老师还要教学生画画,万一真烫着了岂不是误人子弟?”师公“唔”了一声:“这倒也是,那你还是就看着吧。”郁庭之倒也不是非要尝试,就这么看着孟迟制茶也挺有意思。将上午采摘的所有鲜叶制作完成,已经是临近傍晚,孟迟惦记着郁庭之明天还得授课,特地联系了寺里下山采买的师父,让他顺路捎上郁庭之。原本孟迟还想在山上多留两天,但江红给他打了通电话,说是厂里出了一批品质不错的干茶,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厂里新换的师傅,做出来的茶比之前好多了,我拍了个视频给你,你看看,要的话就过来看看,我这还有客户等着我的回复呢。”江红说完就挂了电话,孟迟点开微信,看到江红给他发的实拍视频,视频里的干茶条形看着尚可,只是颜色有些发暗。不过手机拍摄肯定是有一定的色差的,孟迟最后还是决定和郁庭之一块下山。师公把下午制的茶让他俩分了,分别用锡罐装好,又拿了一些他先前做好的干茶,让孟迟带回去给杨正风,孟迟一一收下,叮嘱师公保重身体就转身上了车。孟迟坐到郁庭之身边,与他肩膀相抵。他先是将自己的茶叶罐塞进背包里,然后又想把郁庭之手里的放进去,不过没能成功。“就这一点儿茶,你干吗还分两个罐子装?”孟迟吐槽问道。“你做的茶,我要私藏。”郁庭之拿起其中一个茶叶罐。孟迟挑起眉梢,指着装着师公做的茶的锡罐问道:“那这个呢?”郁庭之:“送去给我外公尝尝。”闻言孟迟低笑一声,玩笑道:“你这样双标,我师公知道了会不高兴的。”郁庭之:“那你别告诉他。”听见这话,孟迟笑得更开了。他看着郁庭之在昏暗灯光中时隐时现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眼睛忽明忽暗,微笑着看向他的时候,好像星星在闪烁。“郁老师,你真的是……”孟迟轻叹一声,却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真的是什么?”他原本想说有点可爱,可是又觉得可爱这个词好像和郁庭之有点不搭,思来想去,便说:“幼稚。”郁庭之浅笑着不予置评。寺里的师父开着小三轮把他们送到山脚的公共汽车站,时间正好,他们赶上了回到西池的末班车。今天起得早,晌午也没能午睡,上车没一会儿孟迟就靠着车座睡了过去,直到到了终点他才悠悠转醒。大概是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孟迟清醒时发现自己又枕在郁庭之的肩膀上,也没觉得尴尬,还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此时已经天黑,两人踩着夜色,从公交站牌往民宿方向走去,刚到门口郁庭之就接到了佘山打来的电话。早上郁庭之给佘山发微信让他处理评论之后,就一直没再和他联系。佘山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又给孟迟发了好几条微信,两人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没一个人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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