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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1 / 1)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她喝完热粥,额前出了点汗,想把外面穿的半臂脱了。李旦不许她减衣,示意半夏把帘帐拢起来,让她透会气。大事上他从来不管她,平时却爱管这管那的,把她当小孩子照看。她翻出一柄细绢圆扇轻摇。大冬天扇扇子,叫那些书生文人看见,肯定要写一首诗讽刺权贵生活奢靡。饭吃到一半,桐奴在帘外道:“郎君,长安来人了。”李旦起身走出去。桐奴小声说:“传话的人说,回京奔丧的几位大王和诸位驸马私下里聚会,商讨逼太后还政于圣人,太后大怒,把宗室皇亲和他们的家眷等人扣留在府邸里,派人严加看守,不许他们出城。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又被关进掖庭宫了。”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在掖庭宫囚禁多年,二十多岁才重获自由,嫁人生子,远离长安。这次回来,她们的驸马受宗室怂恿,想把武太后赶下台,还没动手,事情就败露了。李旦冷笑一声。他刚到不久,那边就有人过来传话,应该是在他出发不久之后就出了事。他急着送他们出城,就是不想让他们做无谓的抗争,目前没有人能压制住武太后。这是李治和武太后教会他的,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和野心。越迫切,越要慎重。“随他们去,不要轻举妄动。”桐奴应喏。李旦转身进房。裴英娘抬头看他,“阿兄,是不是长安出了什么事?”李旦坐到她旁边,接过她手里的扇子,帮她扇风,“小事而已。”他只答应阿父会保下李贤和李显,其他人是生是死,和他没有关系。阿父当年能狠心杀死庶长子为嫡子铺路,又岂会在意其他儿女的死活,不会怪他见死不救。这才是原本的他,他只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其他的,与他何干?第202章除夕很热闹, 这晚城内没有宵禁,坊民们通宵达旦, 庆祝佳节。虽然还在国丧期间, 节日的欢闹气氛依然不减。正旦是举国同庆、辞旧迎新的重要日子,意义非凡, 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不禁止老百姓们欢度元日。只要不太出格, 一般民不告,官不究。今年大明宫内的除夕之夜略微冷清些, 没有管弦歌舞, 也没有盛大御宴。照例要唱傩戏, 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宴席也是有的, 只是规模比往年小很多, 宗室皇亲们都被扣押起来了,赴宴的只有朝中大臣和依附武太后的亲信。殿前燃起数万枝巨大的灯烛,名贵的木料一车车化为香烟, 火光直冲入云霄。十几里外的坊市间,也能闻到空气中的馥郁浓香。李旦没有出现在宫宴上, 武太后问起, 上官璎珞回禀说他一直待在梁山。“相王恳请将相王妃陪葬乾陵,圣人答应了。”武太后皱眉。席上众人言笑晏晏,千金大长公主举起酒杯,奉承武太后, 恭贺她长寿安康,其他人连忙跟着一起举杯。武太后淡淡一笑,示意宫人把千金大长公主的席位挪到自己身边,好和千金大长公主说话。千金大长公主精神抖擞,满脸得意,继续吹捧武太后,态度之谦卑,让周围的大臣们无不变色。知道大长公主这人没骨头,也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吧?您好歹是高祖的女儿啊!※别院内,裴英娘和李旦也在守岁。庭院里架起篝火充当庭燎,摇曳的光影落在窗边,窗前一片彤红。用过晚膳,裴英娘打发走半夏和忍冬,让她们去找自己相熟的伙伴玩,今晚他们夫妻俩自己待着,不需要人伺候。火炉床四面床帐密密匝匝围着,李旦盘腿坐在火盆前,手执匕首,划开一枚栗子,丢到炭火里,等栗子烤熟,飞快用银签夹出来。这种烤栗子的办法太笨了,一不小心就会烤成黑炭,不过他速度很快,烤出来的栗子竟然比下人们烤的要好吃。裴英娘不由得对李旦刮目相看,原来他还会这一手。李旦剥出烤熟的栗子肉,一枚枚堆在刻花银盘里,推到她跟前。她吃了几枚,吃不下了,“阿兄,别烤栗子了,我们来下棋?”守岁得熬到子时,这会儿才戌时,她已经犯困了。李旦挑眉,她不是最讨厌下棋的么?他放下匕首,把她揽到自己怀里,“睡吧,到了子时我再叫你。”裴英娘掩嘴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守岁要一起守才有意义,不能让李旦一个人守岁。棋桌在棋室里,两人懒得叫使女进来服侍,挽起袖子,合力把棋桌抬到火炉床上。第一次动手干活,感觉很新奇,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黑白子乱下一通,裴英娘输着输着都输习惯了。勉强挨到亥时,她眼前一阵阵发晕,眼皮越来越沉,最后连黑子和白子都分不清,下巴一点一点,差点栽到棋桌上。李旦笑了笑,挪走棋桌,还没说什么,裴英娘往下一栽,刚好栽进他怀里。他拥住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拍拍她的脑袋,抱起她送到床褥上,走到外间,让使女进房撤走火炉床。使女们蹑手蹑脚忙活,外边一片窸窸窣窣响,裴英娘没被吵醒,抱着枕头睡得很香。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几声爆响和渺远的钟声,她揉揉眼睛爬起来,懊恼没有陪着李旦,“到子时了?”书案挪到床榻边来了,李旦坐在灯下写什么,案上胡乱堆着几卷书册,四下里静悄悄的。山里冷清,不像在长安,一到子时,满城钟鼓齐鸣,钟声鼓声和轰轰烈烈的爆竹声沿着鼓楼往四面散开,此起彼伏,闹到大半夜才会慢慢停歇。“嗯。”李旦停笔,起身走出去,不一会儿折返回来,拉开裴英娘的手,一张温热的锦帕盖到她脸上轻轻摩挲。她仰着脸,下意识说:“阿兄,恭喜发财……”李旦眉心微皱,收走锦帕,“什么?”裴英娘一下子清醒了,连忙改口,念出正旦吉词,“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李旦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小十七要长命百岁,岁岁平安。”他坐在脚踏上,目光刚好和她平视,昏黄的灯火笼在他头顶,五官柔和而深邃。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认真,很坚定。她心中柔情涌动,掀唇微笑,勾住李旦的脖子,蹭他的脸,“阿兄也是。”第二天早上裴英娘醒来时都到巳时三刻了。昨晚本来就睡得晚,李旦又心血来潮抱着她研究新的姿势,她被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哭着讨饶,寅时过后才再度睡下。倒也没有累到爬不起床,其实反而有点神清气爽,面颊也比平时更红润些,肌肤光泽如玉。不过腰真的很酸,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新招数……饮过屠苏酒,吃五辛盘、粉荔枝、胶牙饧,她眉头皱得老高——被五辛盘辣的。“郎君呢?”她换了件新袍子,揽镜自照,窗外鸟雀叽叽喳喳,日光透亮,是个大晴天。“郎君卯时就起了,在书室接见长安那边来的人。”半夏回道,低头帮裴英娘戴上一串翡翠珠串,珠串夜里收在锦褥里,早上取出来时翡翠珠子不会冰着她。卯时就起来了?裴英娘咋舌,那李旦昨晚岂不是只睡一个时辰?他的身体熬得住吗……裴英娘想着要不要给李旦吃点大补的东西,守孝期间一直茹素,她不怎么出门,能受得了,对李旦来说未免太严苛,他早出晚归,旅途奔波,太过耗费精力,偶尔得吃点肉食。以日易月,于事为宜,李显早就出孝了。她正琢磨什么吃食既营养丰富又不会犯忌讳,阿禄飞快跑进庭院。半夏打起帘子让他走进正堂,他站在嵌山水图落地大屏风外面,气喘吁吁道:“娘子,袁相公下狱了!”袁宰相素来圆滑,既不和李唐宗室亲近,也不过于讨好武太后,隐隐是中立派之首,武太后对他拉拢多于威慑。裴英娘惊愕而起,走到外边回廊里,裙裾扫过毡毯,差点打翻供花瓶的梅花小几,“是什么罪名?”阿禄低头回道:“谋反。”谋反,又是谋反,如果是其他罪名,朝臣们肯定会为下狱的人求情,但一顶谋反的帽子扣下来,朝臣们怕受连累,躲都来不及,谁敢替袁宰相伸冤?看来武太后真的想要杀了袁宰相。“袁相公怎么会得罪太后?”裴英娘问。阿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朝堂上的事外人哪瞧得明白,他们只关心今天哪个大臣被贬谪了,明天哪个世家被抄家了,里头的弯弯绕绕,他们看不懂,也没法懂。午时李旦回到正院。裴英娘坐在长廊底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拈着一枝蜡梅花,花朵颜色浅淡,香味却很浓郁。李旦从背后靠近她,俯身抱她时,发现她发丝间也沾染到蜡梅花的香味。裴英娘没有回头,放心地往后一靠,整个人倚进他怀里,“阿兄会替袁相公求情么?”李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会。”她低低嗯一声,不说话。李旦有他的计划和考量,他对她有多在意,对其他人就有多冷漠,素来不大管别人的生死,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不会因为同情外人而去逼迫他改变。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武太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想再抓几个袁宰相的“同伙”,好坐实袁宰相谋反的罪名。李旦摘下几朵蜡梅花,别到裴英娘的发鬓上,浅黄花朵很配她身上穿的杏黄明绿间色裙,“昨晚宫中夜宴,袁相公当众说起汉朝吕后的故事,规劝母亲还政于七兄,母亲勃然大怒。”武太后雷厉风行,立即命人以谋反的罪名查抄袁府,袁家女眷入掖庭宫,男丁和袁宰相一起入狱。李旦问裴英娘:“你想救袁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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